江离大眼睛眨巴了几下，“让魑医生见笑了。”
顾湛拿起一块放糖放进咖啡杯里，轻轻搅动，“你要为谁治病。”
医生不都是建议晚上不要喝咖啡的吗？
确定是个正经医生？
江离目光从咖啡上移开，坦诚直言，“我哥，江煦。”
顾湛玩味的扯了扯唇，“想不到名声在外的冷面罗刹，竟是江家大小姐，也是楚氏掌门人的太太，还真是出人意料。”
瞧着他的表情，江离顿时明白，在她来之前，对方就已经知道她的身份。
江离神态自若，“这是我求医的诚意。”
顾湛轻啜了一口咖啡，刻意停顿了下，“你自报家门就不担心祸患无穷？
江离搭在椅子上的手，十指无意识的敲打扶手，“以让魑医的能力，想查，不会查不到。”
依魑谨慎的行事作风来看，估计会把她祖宗十八代都给查个遍。
她到是不介意他去问候江家的祖宗，只是不想兜兜转转绕一个大圈。
顾湛目及江离的小动作，眸光逐渐转深，“传言，江二少跟江小姐可是水火不容？你还费劲千辛万苦为他治腿？
江离敛笑，眼底藏着一抹苦涩，“外人看到的不过是表象，我们兄妹如何，只有我们清楚，我大哥跟我小哥是我眼中最好的哥哥。”
顾湛深邃的黑瞳内不知名的情绪漾动，望着江离有些出神，“最好的哥哥？”
极轻的一句话，似是自言自语，又似在问江离。
江离看懂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痛色，那是失去至亲之人才会有的表现。
顾湛放下咖啡，拿出随身携带的血玉珠把玩，“我也有个妹妹。”
江离看着他指间那抹如血般艳丽的红色，心脏好像突然被什么勾扯了下。
恍神间，顾湛的声音再次传来，“可我把她弄丢了，找了整整十五年，也没能找回来。”
江离默声，没有接话，也不知道说什么。
根据魑年龄推算，他妹妹也就十来岁的年纪，在那个动乱的年代，生死很难预料。
十五年前。
拐卖盛行的年代。
记得那个时候她每次出门，哥哥们都亦步亦趋的跟着，妈妈更是千丁玲万嘱咐，交代她别离开他们的视线。
或许正是如此。
楚寒才固执的逼着她训练身手，练得苦不堪言，妈妈每每红着眼睛给她上药，却也没有出言阻止她。
最无辜的是楚寒，她身上新添多少伤，两个哥哥就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他。
这一瞬，突然很想他，很想见到他。
江离心思有些飘忽，“没找到，不代表没有希望，只要不要放弃就还有机会。”
顾湛从拿出玉珠开始，就一直观察江离的神情，却为捕捉到他想要的情绪波动。
他目光在江离潋滟的桃花眼上定了定，冷硬的喉结滑动，“我接下了。”
江离双眼轻闪，语气颇显急切，“什么时候开始治疗？”
顾湛眸光沉郁，紧锁江离，“我太太带球跑了，等我找到我太太之后，便着手为江二少治疗。”
江离：“......”
妹妹丢了，老婆跑了，这人真可怜。
等等。
带球跑？
江离心头一震，不由得想起住在蔷薇园的蓝浠。
她说。
那狗东西是毒痴？
孩子的王八蛋爸爸是个不着调的医生？
这人不会就是蓝浠口中的狗东西和王八蛋吧？
顾湛以最冷的姿态，说着温情的话，“她怀着孩子一个人独自在外面，我实在牵挂的狠。”
“思念心切，给你哥做手术的时候万一分心，失手切断血管，剔掉一块肉，那就得不偿失了。”
江离：“......”
他话里的试探和威胁显而易见，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。
江离微微眯了眯眼，红唇勾出一道冷冷的弧，煞有介事的点头，“那确实得抓点紧，不然到时候孩子管别人叫爸，那就得不偿失了。”
脸色黑如锅底的顾湛：“......”
顾湛冷魅一笑，“墨阁人缘广泛，还请墨阁主帮忙找。”
江离淡笑着接话，“那是自然，墨阁上下竭尽所能帮忙找。”
目的达成，江离不欲久留，正准备起身听顾湛幽幽的道，“我心中有个疑惑，想请楚太太解答。”
江离心头漏跳了一拍，蓦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，“请说。”
顾湛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酒杯，“身患绝症的丈夫和身有残疾的哥哥，不知道你会先救哪个？”
江离心下一惊，失态的打翻了一旁的茶杯，“你说什么？”
魑不会平白无故说这样的话，肯定是知道了什么。
“我在门口等你。”
墨煜察觉到不正常，留下一句话匆匆往外走，顾湛的助理紧随其后出了包间。
顾湛不答反问：“楚太太可知楚总患有一种，每月都会发作的病？”
江离瞳眸剧颤，缄默着没说话。
多年前的记忆复苏。
那时候还小，每每月圆夜过后，楚寒总像是生了一场大病，整个人虚弱的不行。
江离曾问过。
可楚老爷子对此讳莫如深，楚寒也总顾左右而言他。
再后来，她就没撞见过。
江离只以为，楚寒小时候体弱，长大就好了。
楚寒知道她失去了味觉，他什么时候发现的，她一点迹象都没觉察到。
宁愿承受蚀骨之痛，也要为她治疗无关痛痒的病。
为什么？
许久。
江离才在即将要窒息前，汲取到一口新鲜空气，“医者不是要尊医德，替患者保密吗？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？”
顾湛捏了捏空荡荡的无名指，“大概是同病相怜，觉得他......可怜。”
他这句话宛如尖刀，直戳江离心窝子。
可怜。
她见他时的第一印象，不就是觉得他可怜吗？
顾湛看着江离那张煞白的小脸，不知为何心脏抽了抽，蓦地划过几丝，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。
他声音诚恳，颇显烦躁，“我太太怀着孩子，肚子在外，我很不放心，还请多帮忙找找。”
江离掐了掐掌心，“多谢，我一定尽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