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指顿了下,她扭头看了一眼迷蒙睡着的爸爸,又平静的扭过头按到主页面,再顺手锁了屏。
进屋冲了个热水澡,出来的时候,热腾腾的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。
爸妈安在的感觉,就是安心的感觉。
靳松已然醒了,坐在餐桌前,一家三口安逸的吃饭,因为身体的原因,靳松吃的都是流食,而且速度格外的慢。
相思很快的吃完自己的,然后坐到一旁替换下妈妈,给爸爸喂饭。
“爸,下周一案件就要开庭重申了,等案子结了,就能还您清白了。”她一边喂饭一边说,“我已经请好假了,到时候陪你一起去。”
“工作要紧。”偏过头,靳松说道。
他抿了一口粥,吞咽能力已经弱化了很多,粥的汁水顺着唇畔流下来,靳相思转头抽了纸巾帮他擦拭。
“我自己来!”这点动手能力,他还是有的。
一点一点擦掉水渍,他沉吟良久,“思思,景怀妈妈……”
“爸,你明明是冤枉的,当初为什么不跟我说实情?为什么不据理力争,这不是你的作风啊!”打断了他的话,她直接问道。
靳松:“……”
“有时候说与不说,并没有什么分别。”他面色淡淡,身体往一侧偏了偏,这样能舒服一点,“没有确凿的证据,说什么都是徒劳。更何况,这件事上,我原本就有责任。”
这么大一个项目,因着豆腐渣和烂尾就这样搁置了,期间还发生过事故,死了人的,虽说当时他是被人蒙蔽了,并不知情,但,不知情已然是原罪了。
若是他当时能再仔细一点,查得更深入一点,就不会酿成如此大错。
所以,从心理上他觉得自己有罪,便不曾辩解。
“但是爸……”
“思思,听我说!不要刻意转移话题。”
对于自己的女儿,他再了解不过,也能轻易的拆穿她的伪装。
靳相思咬了咬下唇,索性也直接了当,“爸,你提这件事,总不会是想让我去参加她的葬礼,再给她送束花,哀悼上两句吧?”
“思思!”韩玉芬带着轻斥的口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。
但,又有些无可奈何。
“思思,她已经过世了。”靳松的声音格外平静,他永远是这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,永远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。
可靳相思却做不到这样的波澜不惊。
“是,她是过世了,她死了,所以,她所做过的恶,做过的孽,就都可以不作数,都可以烟消云散了,是吗?”
手中端着粥碗,手指紧紧的捏着碗的边缘,可是指关节的青筋都浮突出来,她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。
其实,对于林岚,她的感情是极为复杂的,就算不去报复记恨,却也绝对做不到宽容大度的一笑而过。
在前几日私密见到黄启盛以后,从他的口中得知,爸爸之所以蒙冤,证据之所以被销毁,还有各种的阴差阳错,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场蓄意的阴谋,而幕后的主使,就是林岚。
当然,也未必主谋就是她,或许,还有更大的主谋,毕竟就算她有这样的胆子和计策,能做到这样的手眼通天,还能将廖正也给收买了,单凭一个林岚,恐怕是很难去完成的。
而就要开庭的这个节骨眼上,她突然死了,这样的死未免太蹊跷,难保不是幕后主使下的手。
她暂时还查不到后面的事,但有一点可以肯定,林岚罪有应得。
枯瘦的手,轻轻的搭在她的手背上,轻易便将她激动的情绪平复了许多。
靳松幽幽的叹了口气,“孩子,她是犯了错,我也没有要求你要原谅她,更不要求你一定要去参加她的葬礼,但,人都已经不在了,就当看在景怀那孩子的面子上,送一束花也不为过。”
偏过头去,她不说话,态度已经表明了她的想法。
韩玉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钱放在桌面上,“思思,我跟你爸也不是真就那么无私。说句实话,我也没想到你林阿姨会这么做,我跟她认识也很多年了,对她,真的是很失望了。”
“但是她去的太突然了,就当是为多年的情分,或者为了景怀。那孩子是个纯善的人,之前对你也是很好的,我跟你爸思来想去,就送束花,表了心意,也算是无愧于心。”
顿了下,又补充道,“你若是不愿去,就定了让人送去,落款写我跟你爸的名字,这总行了吧?”
若是他们强硬态度的要求她去,她倒是可以反抗不去,可是现在爸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,她要是再僵持,自己都狠不下心来。
抿了抿唇,转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钱,“行了,我订一束让人送过去就是了。”
接着,又去拿起那钱塞回妈妈的手中,“这个您自己收好了,我还能连买束花的钱都没有!”
她其实心塞的还不止这个,“爸,现在送不送花,参不参加葬礼都是次要的。马上要开庭了,黄启盛都已经愿意出庭指认林岚了,可是她这个当口死了,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了?”
虽然说,整体并不影响爸爸的结案宣判,可她不仅想要翻案,想要给爸爸洗刷冤情,更想把罪魁祸首绳之以法!
可是现在……
“容靳怎么说?”想了想,靳松问道。
她轻轻摇头,“我今天刚知道这个消息,还没见到他,也没跟他谈起过。”
“不要紧,该怎么办还怎么办。”他轻笑起来,“其实重不重审,结果如何,对我来说,已经不大重要了。”
若是放在一年以前,他或许还会看重自己的声名,但生命已然可以看到尽头,很多事,便都不再那么重要了。
现在还能跟家人在一起,还能享受这样安逸宁静的时光,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了。
靳相思刚想开口,手机突然响了起来。
她扭头瞥了一眼,本不打算接,却看到是容靳的号码,迟疑了下,起身接起电话走进自己的卧室,“喂?”
“丫头,我要回帝都了。”他很直接,直接得让人猝不及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