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兴尧现在是面无人色。
人瘦脱形了不说，头发凌乱，一双眼睛由于瘦而脱显出来，格外的骇人。
“滚，都给我滚！”
他大发雷霆。
医生的话，他都已经听到了，事实上，自己的伤他不是一点数都没有，但心里多少还存着点念想，还抱着希望的，可……一句话就将他打入地狱。
身为一个男人，如果连最基本的功能都没了，他还算什么男人，传出去，不是得被人耻笑死。
他接受不了！
“滚，全都滚！你们都是一伙的，都是想来害我的，都给我滚！”
现在他谁也不看，谁也不听，就是拼命的砸啊，扔啊！
“洪兴尧！”
厉声唤着他的名字，洪湛用力的按住他的肩膀。
年逾七十的老人了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量，硬是一把将他按住了。
死死的咬着牙，洪湛脸上的肉都在颤抖着，他呼吸急促，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，“有爸在，你不会有事的！”
洪兴尧猛抬头看他，瞪了会儿眼，终于绷不住的“哇”的一声，“爸，我完了！我彻底完了！我是个废人了，我以后都废了！”
双手用力的抱紧他的头，洪湛胸口起伏得剧烈，“不，你不会！爸有钱，爸有人，爸可以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，你会没事的，你一定会没事的！”
洪湛看似镇定，双肩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。
挥了挥手，抬眸间满是戾色，其他人便都退了出去。
“兴尧，告诉爸爸，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？是不是，容靳？”
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，但还是要听儿子亲口说出来。
洪兴尧先是愣了下，旋即连连点头，双手更是紧紧的握着老人的双臂，“是他！就是他！爸，你要替我报仇，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啊！”
“啪！”
一耳光甩了过去，清脆有力。
脸被打偏到一侧，洪兴尧一时间被打蒙了。
抬手捂着脸，不可置信的看着洪湛，“爸，你疯了！难道到这个时候，你还要帮着外人吗？我可是你的亲儿子啊！”
“到了这个时候，你还不知觉醒吗？我早说过，不要去惹他，不要去惹他，可你就是不听！我问你，帝都那边有检举信，是不是你干的？！”
洪湛疾言厉色，洪兴尧缩了缩脖子，也不知道扯到了哪里，痛得倒抽凉气，连带着，怒火也冲了上来。
“是我干的又怎么样！他容靳不是以公谋私，不是仗势欺人？我又没有说错！爸，你以前的霸气哪里去了，你怎么变得现在这样畏畏缩缩，我是你的亲儿子啊，唯一的儿子啊，现在咱们被人打脸成这样了，你还要继续退缩下去吗？”
舌尖抵着腮帮，嘴里还有一股弥漫不散的血腥味，他哼道，“是，我是惹了点小麻烦，可是我做什么了？我不就跟那个女人玩玩嘛！她一个阶下囚的女儿，能被我看上是她的荣幸，一个破落户，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，也就容靳那个眼瞎的把她当个宝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
洪湛厉喝一声，打断了他的谩骂。
“争风吃醋！拈花惹草！狐朋狗友！无所事事！你这些年闯的祸还不够多吗？我说了多少次，让你收敛点收敛点，可你就是不听，你……”
说到气头上，他咳嗽不止。
“爸。”洪兴尧苦着脸，“我现在都已经这样了，你就别再骂我了。您就我这一个儿子，还指着我给您养老送终呢。我这要是被人废了，咱们洪家，可就断子绝孙了，您……您就真的不生气，不恨？”
“是，我是做的不对，但是要打要罚也应该由您来处置，他容靳凭什么动私刑，这不是不把您放在眼里么？而且……下手这样狠！爸，你不知道那些人把我套着麻袋往死里打，还用刀割我的……”
提到这个，就觉得下半身痛到不行。
弯腰翻滚在床上，脸都发青了。
看到儿子这个样子，洪湛慌了，“兴尧，兴尧你怎么样，你不要吓爸爸！”
“爸，我知道我错了，我给您惹了麻烦，但是，这个仇，您一定要替我报！不然我以后，真的就没法……做人了！”
最后几个字，他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，一张脸扭曲到不行。
洪湛双手颤抖着，眼泪都要掉出来了，“好，爸爸给你报仇！爸爸给你报仇！爸爸一定会治好你的，你放心！”
——
靳相思跟苏楠吃完饭以后就回了家，却发现屋子里冷冰冰，空荡荡的。
“妈？”
人不在，锅灶也是冷的，显然都没在家做饭。
掏出手机打电话，过了好一会儿，那边才接起。
听到妈妈的声音，她稍稍松了口气，但又忍不住说，“妈，你去哪儿了，吃饭了没有？”
“我在……医院。”
夹杂着电话那端的吵杂声，她听见妈妈的话，愣了下，“医院？！”
挂了以后，又匆匆赶往医院，在楼下的时候顺手买了份便当，还想着妈妈一个人，是怎么通过守卫那关，进到里面去的。
结果，一下电梯，就看到了妈妈坐在长廊尽头的椅子上。
“妈？”愣了愣，快步的跑过去，看到妈妈身边放着一个小包，一截深蓝色的毛线从里面延伸出来，三根长长的毛衣针在手中轻晃，手底下，已经织出一小截来。
妈妈看上去，太过平静，一点情绪波澜都没有，也不着急，不紧不慢的做着自己手里的活。
“妈，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，他们……不让你进去吗？”
“没有提前约好，审查通过，当然是不能轻易放进去的，这个我明白。”
抬眸看了她一眼，韩玉芬淡淡的笑，低头又继续手里的动作。
“那……您还自己来这里？”
小心翼翼的问，这样的妈妈让她紧张又惧怕，心中没个底，慌慌的。
“来这里，陪你爸爸啊！”
她又是微微一笑，说得极其自然。
扭头往走廊的另一方看过去，仿佛爸爸就站在那边似的。
“妈——”
“眼看着快过年了，你爸爸连身新衣服都没有呢，我得抓紧给他织一件毛衣，他最喜欢我织的毛衣了！”
说着，又低下头去，加快了手里的动作。
“妈！！！”
相思心痛，按住她的手，“你别这样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