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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的许六哪里知道许溗的内心纠葛,他正在纂风镇谈生意呢。
成子其实挺烦这个人,但大嫂将利弊都与他分析清楚了,反正就是拖着这个人,让他暂时不能离开,这也简单。
他想知道什么好奇什么,就丢个饵下去,绊住他的脚步,对方既然拿江南织造为饵,那就先跟他谈着。
两次下来,成子越发洞悉此人果然不怀好意,而许六也一直咬着不跟他谈,要谈只跟当家人谈。
于是他终于见到了顾玉汝。
期间各种心路历程不必细述,总之经过两次为谈生意的见面,此女一再颠覆他之前所想,一再让他改观,只可惜罗敷有夫。
为什么就罗敷有夫了呢?
在许六来想,那个男人配不上她。
可这话又不能当面直说,也只能隐忍着。
本来一开始许六没怀好意,打算借着这笔生意坑纂风镇一把,现在自然也下不去手了。
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,他本身目的就不单纯,所谓做生意坑对方都是借口,即是接触对方借口,也是唬骗牛叔的借口。
后来戏演着演着,莫名其妙就把这笔生意做成了。
为了促成这笔生意,他还亲笔书信,让手下之人领着纂风镇的人去苏州提货。提的货自然是赵家为许家准备的,许六知道大致的货量,也还知道家里那边也有生意,所以只给了纂风镇三分之一。
等顾玉汝收到货已提到、货没有问题的消息,连她自己都有些诧异了。
……
“六爷,你怎么就真把货给人家了?不是说好了鱼目混珠。”
牛叔也是才知道这事,他以为少爷跟赵家那边串通好了,鱼目混珠坑纂风镇一把,没想到方才许六自己说漏嘴了,根本没有鱼目混珠,给人的是真货。
许六脸色一直不好,现在更差了。
他想了想,从袖中掏出一封信,扔给了牛叔。
正是许溗的信。
许溗的来信很简单明了,大致就是命令牛叔把许六带回许家,让许六别胡闹,纂风镇的事不用他管,他早就已经联络了几位大人,现在朝廷已经知道纂风镇的事了,不日就会有结果,让许六赶紧回来,别留在这个是非之地。
是非之地?
所以说朝廷要处置纂风镇了?
那这事跟许六给不给人真货什么关系?
还有,牛叔发现信上的时间是好几天前了,也就是说六爷让人截下了家主给他的信,现在才让他知道。
所以这封信跟六爷给人真货有关?
牛叔人老成精,一瞬间什么都想明白了。
原来六爷是知道纂风镇马上就会被朝廷处置,才会决定要给对方真货,他也犹豫过要不要给对方真货,而不是真傻得什么都不懂。
他叹了口气,道:“六爷,那女子早已嫁人,不值得你为她浪费心神。”
许六心里本来就很烦,很憋屈,很矛盾,现在牛叔又来火上浇油。可能牛叔本意是想劝他,可他此时却理解不了这些。
他站了起来:“我出去一趟,你们都不准跟过来。”
然后人就一阵风似的走了。
.
顾玉汝刚从交易所出来。
她刚跟成子见了面,确定了货没问题而且已经提到的消息。
她的心情有些复杂。虽然整个谈生意的过程,都是成子出面去谈,她只露了两面,一次是确定要谈这个生意,一次是确定了生意。
尤其因为成子那句不怀好意,她格外注意,两次见面都有成子在场,还有一些丫鬟下人。
可能是自己心里有鬼,又怀疑对方有鬼,谁知对方一点手脚没做。尤其顾玉汝活了两世,有些事情也能看出一些端倪,对方倒不至于对她不怀好意,可能就是单纯倾慕?
再加上双方是对头关系,偏偏此人如此单纯,帮着自己挖了自家的墙角,倒让顾玉汝一时心情十分复杂。
“薄太太!”
顾玉汝刚坐在马车上,正想着自己心事,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。
透过车帘看去,是一脸焦急的许六。
“你,有事?”想了想,她还是拉开了车帘。
“我确实找薄太太有事。”
许六的脸微微有些泛红,可能是一路跑过来的,他一边说,一边看了看跟车的两个丫鬟,还有车夫。
这
顾玉汝想了想,道:“你要有事就说吧,不用回避其他人。”
“可我要说的事,不适合这些人听。薄太太你放心,赵某绝不是对你有任何不轨之心,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看着她白皙的脸庞,“赵某确实是有要事,是事关你和你丈夫的要事。”他一咬牙道。
这倒让顾玉汝有些好奇了。
什么事有关她和薄春山?
她想了想,让车里的两个丫鬟下去了。
“你们都退到五米外。”
车夫连同两个丫鬟都退了开,退到能看见这里,却又听不见说话的位置站着。
“有什么事你就说吧。”
此时反倒许六不知该如何开口了,他看着对方白皙的脸颊。
他从来没有这么去看过一个人。
一个妇人,一个已经嫁了人的妇人。
就这么站在车下,车窗外,以仰望的角度。
他许六长这么大,从来没有求而不得,这种事不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,可偏偏一次散心之行,让他体验了一把求而不得。
而现在,他在干什么呢?
他在乞求这个妇人跟他说两句话,他将要说出的话,背后所代表的含义,是以前他许六最为不屑的,可他还是听到他的声音在说。
“薄太太,你丈夫将要大祸临头了,你可能也会被牵扯在其中。不过你放心,你也别害怕,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。”
呃?
她大祸临头?救她?
顾玉汝明摆着表情就是诧异的,不信的。
许六觉得自己这一刻像个丑角,但他还是说道:“总之,你记住我的话,就算出了什么事也别害怕,我一定会救你的。”
顾玉汝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,她甚至在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点问题,可表面上的礼节她还是懂的。
“赵六爷就是想说这些?如果说完的话,我要回去了。”
许六往后退了几步,又看了马车一眼,离开了这里。
那边的车夫和丫鬟见这边说完了话,忙都走了过来。
顾玉汝已经感觉车在动了,但丫鬟似乎还没进来?
她刚侧过脸,整个人就被一个人影笼罩。
“嗯?美人计?”
是薄春山。
.
顾玉汝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,尤其薄春山又说了这么一句话。
所以她本来该是高兴他回来了,现在反而心情忐忑起来,谁叫她被他撞见和别的男子说话,尤其还是当下这种情况,让丫鬟和车夫都避了开。
她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啊!
怎么就这么巧?
不对,不巧。
“是成子让你回来的?”
薄春山也没瞒她,点点头。
“成子可真是会为你分忧,这什么事都没有,怎么就小题大做了?”
“什么事都没有?”他声音压低,一脸咬牙切齿地将人拉进怀里,“那刚才那个小白脸怎么来的?”
小白脸?许六?
好吧,许六在常人眼里确实长得俊逸,可他这形容未免太贬义了,当初说齐永宁,也是白面书生,小白脸啥的,现在又是小白脸。
不过顾玉汝挺高兴的,当看见自己的男人为自己吃醋,恐怕没人会不高兴。当然尴尬还是免不了。
“你也不要多想,我就不信以成子性格会胡乱说话,所以你也应该知道我跟这位许六爷可没什么,平时也尽量都避着了,充其量就是谈了笔生意。”
薄春山鼻子都酸歪了。
“就是谈了笔生意,人家帮你挖自家墙角,还专门来跟你说这些话?”
顾玉汝努力让自己镇定,不要心虚。
“说实话,他那么做,我也挺诧异的。至于他方才跟我说的话,我也有点没听明白意思,怎么听你说的,好像你懂他说什么?”
薄春山偏开脸,一副我很酸,不想理你的模样。
可顾玉汝才没有放过他,拿着手去摸他的脸,还在上头摸来摸去,专门磨蹭了他下巴好多下,又说怎么胡子又出来了。
他可受不得她撩拨,当即也绷不住了,咕哝了一句:“这小白脸倒是有点痴情。”
何解?
很快顾玉汝就在薄春山嘴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。
原来别看明州府和纂风镇平静,实则外头可不平静,外头关于纂风镇走私的事都传遍了,自然应天那边也都知道了,可谓是朝野内外议论纷纷。
火候既然到了,别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。
所以薄春山被弹劾了,陈述他各种罪状的折子,堆满了康平帝的龙案。朝中都闹成这样了,搁平常人眼里,这纂风镇和薄春山的下场自然不会太好。
可能许六就是知道这个消息,才会突然跑来跟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。他以为薄春山要倒大霉了,她这个家眷自然也跑不掉,所以想救她?
“他打算怎么救你?把你救出来后,他打算怎么办?”
顾玉汝干笑:“这没有发生的事,我怎么知道?”
“他是不是想趁着老子倒霉,把我媳妇偷了,再来个金窝藏娇,偷龙转凤?这小白脸打得好主意!”
薄春山越说越气,斜眼看她:“顾玉汝,你本事不小啊,这还没怎么着,都有人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,要拼命救你了。”
顾玉汝被他一再冷言讥讽,这会儿也有些恼了。
“都没有发生的事,你在这里刻薄什么?再说也不管我的事,我又控制不了别人怎么想!”
一见她恼了,他反倒怂了。
他将她又抱过来,一边亲着她一边闷声道:“你只能是我的,我一个人的,我要把你藏起来,谁也不给看到。”
她在心里叹了口气,回应着他:“我本来就是你的。”
“还不够!”
到底怎么才够?
次日顾玉汝是扶着腰起来的,不过到底这茬事总算是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