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左放特殊出众的天赋,不仅班主任总是对他网开一面,连美术老师都答应他可以不在画室里集训。
之前高二的人总是能看到魏然跑来找左放,大家都以为他们已经成了一对。
却不想那天在画室,左放淡淡厌恶的眼神被画室里的一传十十传百,最终变形的不成样子。
大家都说是魏然想老牛吃嫩草,不断对左放献殷勤,其实人家根本就对她不感兴趣,她还一直倒贴,这下好了吧,翻车了吧。
老实说,这样的流言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打击很大。
魏然再没来找过左放。
司澄有时回头,看不见站在教室后门笑盈盈的魏然,她都还觉得有些不习惯。
但转脸看左放一脸天真无知地对着自己傻笑,她又忍不住叹气。
早点抽身也好。
左放这个人,要不是已经在他身边待了十年,她恐怕也很难天天对着这样一张阴雨无常的脸,还能保持十年如一日的热情。
而左放对此倒是并不在意。
他和周瑞的关系日渐亲密,最近竟然都开始背着司澄搞小团体了。
这几天课间的时候,周瑞总是把左放叫出去,司澄一问他们要去干什么,周瑞就拿鼻孔对着她。
“怎么,男生结伴上厕所不允许吗?!”
司澄顿时就丧失了再问下去的欲望。
左放怕自己瞒不住秘密,最近在家里都干脆把在自己关在画室里,免得司澄对他瞪瞪眼睛,他就忍不住要自动招供了。
可他越这样表现的神神秘秘,司澄就越好奇他到底在做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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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诞节那天,画展正式开幕。
下午第二节课之后,全校各班由班主任组织带领,到小礼堂参观展览。
小礼堂不大,一次装不下高一高二这么多人,所以各年级老师组织高一的先进,高二在操场上排队。
下午天气阴沉沉的,不知道是要下雪还是下雨,操场上虽然人多,但被冷风一吹都有些东倒西歪的。
陈金华在跑道上来回巡视,提醒他们站要有站样……没人听他的。
三班的队伍里,司澄站在女生中间,左放和周瑞在男生队列最后。
司澄不时扭头去看,总能看见这两人头挨头凑在一起,不知道在说什么。
左放是真的进步了。
从前的他无论身在什么样的环境,只要在视线范围内看不见他想见到的人,比如司澄,比如袁叔,他会表现出强烈的焦虑。
但现在,他虽和司澄各在队伍两端,却没再如之前那般露出不安的情绪,更没有迫切地在人群里找寻司澄的目光。
司澄有些欣慰,也有些失落。
她知道自己该为左放的进步而感到高兴,可转念一想,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是他的必需品,那左放又会把她放在心里哪个位置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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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中这次画展办的很大,甚至还请了媒体。
司澄看见好几个扛摄像机的,上面都挂着不同电视台的标志。
这些摄像和记者的镜头和视线只是在操场上一晃而过,接着便都涌进了小礼堂。
司澄撇撇嘴,幸好是高一先进去的。想必老师已经替他们准备好了采访稿,就等着在镜头面前虚情假意地念一念。要让她在镜头前背书,她还真背不出来。
在操场上被冷风吹了四十多分钟,终于轮到高二了。
这个展览参观和司澄原先设想的完全不一样。高二的老师们可能为了赶进度,匆匆把他们带进去,沿着小礼堂转一圈,然后又匆匆出来,接着宣布一声“好了,都回去上课了。”
一片怨声载道。
吹了那么久的冷风,小礼堂里的暖气还没把他们的手吹热竟然就这样结束了。
司澄全程晕头转向地在人群中被人挤着走,甚至连左放的那幅雪之精灵在哪她都没看见。
排队半小时,参观五分钟。
班上的人一直到回到教室里都还在抱怨,早知道这样,还不如不去看什么画展,在教室里吹暖气比在操场上吹冷风不知强多少倍。
班主任见民心实在浮躁,推了推眼镜出言安抚:“下午确实是因为电视台要来采访,学校才临时决定高二也要下去凑凑人数。不过你们也别恼,小礼堂这半个月都会开放参观,你们要是真有心要看画啊,平时课间去,放学去,都行。至于那些不是真心看画的,都已经给你们放了一个小时的风了,差不多就得了。”
他这一番话不知道是在安抚还是在挑火,班上又闹哄一阵,很快就接着开始上课了。
放学前不久,天空开始飘雪。
圣诞节下雪,当真是浪漫。
虽然圣诞节学校并不放假,但这并不妨碍有的班老师心情一好,不拖堂,时间一到就宣布了放学。
比如他们班主任今天看起来心情就很不错,甚至提前五分钟结束了最后一堂课。
他叮嘱了几句不许在班上胡闹,放学的时候不能打扰其他还在上课的班级,然后就潇洒回办公室去了。
教室里有一阵小小的骚动,但很快平复下来。
周瑞清好书包,主动下位跑到左放这边来。
“阿放,准备好了没?!”
左放下意识地转眼看了看司澄,而后克制不住兴奋地点了点头,“嗯!”
“司澄,一会儿你把阿放书包拿到小礼堂来!”周瑞说了这么一句话,下课铃应声响了。
他把左放的书包往司澄桌子上一扔,拽起左放就往外跑。
司澄都来不及问他们到底要干什么。
她抓紧时间收拾了东西,准备跟上去,汪思卉却突然回过头来。
她用一种略带鄙夷的探究的眼神看着司澄,“司澄,老实说,你和左放到底是什么关系?”
司澄抓着书包的手一顿,便听汪思卉又接着问:
“还有周瑞。他以前可是从来不跟你说话的,怎么这学期跟你走得这么近了?”
之前左放生病,为了司澄的联系方式,周瑞几乎把全班都问了一遍,汪思卉至今还记忆犹新。周瑞找她问司澄的手机号的时候,汪思卉还问他,找司澄干嘛,电话里周瑞着急的语气连讥带讽的,‘你有没有,没有拉倒!’
那会儿汪思卉就觉得周瑞有点不对劲。
这段时间眼看着周瑞天天都往这边跑,还有人说看见他和左放一起打球,司澄竟然坐在旁边帮他们看衣服,汪思卉就越发觉得不对劲。
见司澄不说话,汪思卉眯了眼睛将司澄上下打量一道,不屑道:“没看出来啊,平时看你默不作声的,一出手就拿下了两个人,其中一个还是左放。他可是连魏然学姐都看不上,你难道以为他真的看得上你么?”
司澄起初还被汪思卉问得有些晕,但这会儿一听她说这种话,她立刻就清醒了。
司澄起身,将左放的书包往肩头上一挂,眼角眉梢间颇为冷漠。
她对汪思卉摊了摊手,意思是:看不看得上,她其实无所谓。
也不知道汪思卉有没有看懂她的意思,但见她瞬间变难看的脸色,司澄想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。
但这就更无所谓。随她猜去好了。
司澄潇洒地出了教室,汪思卉坐在原位,气得牙都快咬碎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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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瑞说让她到小礼堂去找他们,但司澄到了小礼堂,里面却没人。
高一的比他们少一节课,早就已经放学了,这会儿高二的班级也都陆陆续续地放了学。
今天天气冷,又在下雪,没什么人在学校里逗留,更少人往小礼堂这边过来。
司澄将她和左放两人的书包放在一旁的长桌上,给左放打了个电话,没人接。
她又给周瑞发微信,问他们人在哪,没人回。
奇怪。
司澄在心里犯嘀咕,这两人跑去哪了。
放下手机,司澄打量了一下礼堂里的摆设。
两旁的画架上是这次的参展作品,原本摆在中间的桌子都被搬空了,可能是为了给媒体采访的时候腾地方。
下午进来的时候司澄实在快被人挤到窒息了,根本无暇分心看这些美丽的画作。
但艺术却是需要静下心来欣赏的。
这会儿旁边没人,小礼堂里寂静无声,只有司澄轻缓的呼吸和缓慢的脚步。
她从右手边开始往里走。
这里的每一幅作品都是和她同校的同学的心血。
正处在青春期的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叛逆,人类本质的劣根性还不能被很好的隐藏,偶尔的恶趣味虽然令人讨厌,却也不能因此而否定这个人的全部。
司澄对艺术实在没什么天赋,只跟着左放上过几节艺术赏析,但她深刻记得那位从国家美院毕业的老师曾对他们说过,艺术没有界限,却分善恶。拥有美好心灵的人所创作出来的东西也一定是美好的;反之,心怀恶意的人创作出来的内容就会是面目可憎的。八壹中文網
司澄虽不认识这里每一幅画的作者,但从这些作品中,她只觉得每一个人都是可爱的。
甚至就连汪思卉的画都透着一股生机盎然。
虽然这股生机有些太过用力,但也不乏是一幅好的作品。
司澄在小礼堂里走了一圈,等回到原点时,她才突然发现好像没看见左放的画。
下午的时候她就没看见,她以为是人太多看漏了,却不想原来那幅雪之精灵真的不在这里吗?
奇怪,左放他们到底去了哪里?
司澄重新拨通左放的电话。
搞什么,现在还不露面。
“叮铃铃~”
电话通了的那一瞬间,司澄听见熟悉的铃声竟然自她身后响起。
“咵嗒——”
司澄诧异转身,礼堂里的灯却在瞬间熄灭。
这座小礼堂里没有窗户,身后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关闭,没了灯光,彻底隔绝了光线的礼堂里一片沉寂。
“嚓~”
一簇细小的火光在她眼前出现。
她认出了左放的手。
苍白,干净,修长。
司澄没有出声。
黑暗中,她恍惚听见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。
刺啦刺啦的火花在司澄眼前绽放,左放的脸,一点点变得清晰可见。
他唇角噙着笑,温柔将她注视。
司澄意识到了什么,心脏一阵狂跳,张了张嘴想说话,可却发不出声音来。
她怔怔望着他。
左放将手里的仙女棒交给她,轻轻牵住她的手,“跟我来。”
黑暗中,他们畅通无阻,去往小舞台的这一路,中间没有任何障碍物。
在仙女棒逐渐暗下去的光芒中,司澄看见左放的背影。
她恍然想起童年时,左放也是这样牵着她,带她去他的秘密基地。
那是她第一次进入左放的画室;第一次发现他原来有那么多奇思妙想;第一次知道,看起来迟钝的左放,笑起来的时候究竟有多好看。
已经过去多久了?
司澄不记得。
身前牵着她的人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,他干燥而温柔的掌心让她可以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去任何地方。
小小的舞台中间,只有一束追光。
有一只画架正在那里。
左放牵着司澄站到光里。
他没有进来。
画架上的那幅画不是雪之精灵。
司澄没有见过这幅画,却对画中的场景异常熟悉。
是那个晚上,左放收到情书,跑来找她,问她什么是情书,什么是开窍。
然后,他们相伴而眠。
司澄一直以为那天只是一个意外,却不想左放将这意外留存了下来。
画纸上,柔和静谧的光线让整个画面都变得温柔,只是她熟睡的侧脸看起来有点傻。
司澄又惊又喜,她转头看着左放。
他正站在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,眼中笑意璀璨。
她听见左放说:“司澄,这是我的情书。”
情书。
多么美好的东西啊。
蓦地,司澄眼眶一热,有温热的泪滑了下来。
他又问:“司澄,你喜欢我吗?你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吗?”
他的表情认真又执着,似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问题。
司澄看着他,忍不住笑出来。
控制室里的周瑞捂着额头叹气,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傻子?!
左放喜欢司澄,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。
魏然自负,以为可以使左放改变心意;汪思卉自欺欺人,以为左放根本看不上司澄。
只有周瑞,虽然个性过于活泼,但眼睛雪亮。
他第一次诱骗左放去网吧,教他打游戏,左放玩的高兴,第一时间就想叫司澄过来与她一道分享。
周瑞那时调侃他,‘你不会是喜欢司澄吧?’
他以为左放会欲盖弥彰,可他的态度却是周瑞想不到的直截了当。
‘对啊,我喜欢司澄。’
周瑞对上他那样直白又清澈的眼神,忽然被他的坦然和勇气所感染,惹得他也忍不住想坦白一回。
他告诉左放,他喜欢魏然,从高一校庆看见魏然在台上独舞的时候开始,一直喜欢到现在。
他跟左放说,‘我帮你追司澄,你帮我和魏然学姐搭桥。’
左放问他:‘什么是追?还有搭桥?’
周瑞并不介意他的无知,反而耐心教他、用行动告诉他。
司澄一直不明白,为什么左放一直没有接过魏然的电话,可无论每次他们要去哪里,做什么,魏然总能准确又准时地出现在他们面前?
答案是因为周瑞。
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,哪怕他知道她只是想利用他接近左放,周瑞也甘之如饴。
那天晚上,左放和司澄的拥抱刺痛了魏然,而魏然的黯淡也伤了周瑞。
他终于明白,他没办法让不喜欢他的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,就像魏然没办法让左放的目光从司澄身上移开。
周瑞死了心,却并不灰心。
他一直帮助左放,帮他策划安排今天的惊喜。
纵然他没有办法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,但左放和司澄,他得帮他们。
今天的表白,周瑞已经督促左放练习过至少一百次。
刚才他们还在对台本来着,没想到左放这家伙真到上场了竟然还给他掉链子。
但周瑞不知道,他教左放说的“我喜欢你,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”这种话,对左放来说根本是废话。
他喜欢司澄,想和她一直在一起的心意从来不曾变过。
他现在要确定的是,司澄对他,是不是也和他一样。
在左放还不知道什么是自卑的时候,有一次,他看见司澄在花园里扑蝴蝶。
阳光下,穿着白裙的司澄像个天使;而躲在窗帘后的自己却像一个幽魂。
那一刻,左放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嫉妒与恐惧。
他嫉妒蝴蝶,为什么它们能和司澄在阳光下玩耍?
他惧怕太阳,怕在明亮的阳光下司澄会看见他因为生病而毫无血色的脸。
她是那样富有生机,又是那样灵动美丽。
而他不过是一个生了病的人偶。
他不确定究竟是应该自己站到司澄身边,还是将她拖进和他所在的阴暗里。
他无法抉择。
孟舟曾经跟他说,如果你做不了决定,不妨将这个选择权交给对方。
但那个时候,他连将选择权交给司澄的能力都没有。
直到现在,直到他走出左家,直到他走近她离开左家之后的时间,直到她因为他的变化而露出欣喜的笑意,他才终于能站在她面前,让她来帮他做这个决定。
只要司澄给了他肯定,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和她一起站在太阳下,尽管这对他来说并不容易,但只要她一直看着他,他什么都不怕。
可如果她摇头……
左放紧张地手心都在冒汗,除了发病冒过冷汗,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别的原因冒汗。
他伸出了手,指尖却在光外徘徊。
“司澄,你喜欢我吗?”
左放站在黑暗里,司澄被追光灯笼罩,她脸上的每一丝神情都清晰可见。
他从没有过这样的心情,这样纠结,紧张,忐忑,还有恐惧。
如果她摇头……
他大约不会再有勇气再如现在这般,站在离光芒这么近的地方。
司澄脸上的泪流成了河。
她无数次地对左放动心,又无数次地告诉自己,他其实什么都不懂。
但现在,左放这样清醒地站在她面前,眼中星光璀璨,她不忍也不愿看见这些星光陨落。
她做了十年的哑巴,唯一听过她声音的只有左放。
所以她也想将自己唯一一颗心交给他。
不论他是不是明白到底什么是喜欢,不论他对她到底是不是印随,至少在这一刻,她感觉得到,他有多爱她。
任何的言语在这个时候都显得那么苍白。
在左放伸出的手快要坚持不住落下的时候,司澄拉住了他。
她把他拉进光里,拉到她身边。
霸道地伸手将他的脖子搂住,强硬地让他低下头来。
司澄踮起脚,将带着些微眼泪苦涩的甜吻印在他的唇上。
亲吻代表着什么,司澄无需多言。
左放心领神会,扶住她的腰,将她拥在自己怀里。
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喟叹。
这样温软的身体,抱着司澄,左放心间忽而有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在蔓延。
黑暗的空间里,他们拥抱在唯一一束光下。
控制室里的周瑞看着这一幕,莫名也红了眼眶。
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经历了什么,但他还是忍不住揩了揩眼角,“妈的,怎么这么感动?!”
在三个人都沉浸在这样让人动容的气氛里的时候,谁也没发现门边有一双眼睛,一闪而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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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天色全黑,路灯下有细小的雪花不断飘洒。
司澄和左放走在回家的路上,两人脸上都带着傻兮兮的笑容。
唔,今天她有多高兴呢?
收到了左放的情书,还被他表白……不对,是他让她表白。
从小礼堂出来,两个人牵着的手就没松开过。
左放从被幽禁在半山庄园里的可怜的王子,变成现在牵着她走在雪中的真实又温暖的大傻瓜,他的表现和进步实在是突飞猛进。
她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了!
司澄一手捧着左放送给她的“情书”,被左放牵着的手在他掌心里轻轻勾了勾。
左放察觉到,垂眸看她,“司澄?”
司澄抿嘴一笑,左右打量一下,确认无人,突然跳起来在左放脸颊边亲了一下。
啵~
左放先是呆住,然后捂着脸笑开,耳根子有些可疑的红晕。
司澄偷香成功,后知后觉地红了脸,轻咳两声,正要装作若无事地继续往前走,左放却将她拉住。
她回头,眼前路灯下雪花的影子一闪。
司澄捂着脸,涨红的脸色通透可爱。
“你敢亲我?!”
她语气有点凶,左放懵了。
“是司澄先……”
司澄抿嘴,见他神情紧张,实在憋不住笑。
“噗哈哈哈!”
左放一怔。
司澄拉着他跑起来,“快回家啦!我饿死了!今天晚上我要吃两碗饭!”
司澄声音清透,一串串笑声洒在路灯下,冬日的雪景被添上了分外动人的生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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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圣诞节,为了增添过节的气氛,左家的佣人将院子里那颗槐树挂上了彩灯,屋内圣诞树下,是成堆的礼物。
吃过晚饭,司澄给左放带上圣诞帽,自己也戴了一顶,两人坐在客厅壁炉前的地板上拆礼物,
屋外飘着小雪,屋内却一片热火朝天。
壁炉中的火焰烧得热烈,波斯地毯柔软又温暖。
按照之前的惯例,左放和司澄拆完礼物后会到影音室里看电影,一直到十二点过,才会回房睡觉。
袁叔早早给两人备好了饭后甜点让人送上去,然后站在客厅外,面上带着微微笑意,望向客厅里两个孩子的眼中满是慈爱。
今年的圣诞节,真是格外令人开心。
司澄以前从来不知道圣诞节拆礼物有这么好玩。虽然今年的礼物一如既往的没有新意,除了贵重,没一点新奇的意思,但她却比以往每一年的圣诞节都要开心。
因为左放,终于会在这个时候和她说话了。
以前每次拆礼物,左放都被动地看着司澄,她笑,他就跟着笑,她扁着嘴吐槽,他也跟着垂下眉眼表示不开心。
但今年不一样。
他还是看着司澄,但每一样礼物被她拆开后,他都会接过来看一看。
礼物里有一副运动耳机,左放拿在手里看了看,竟主动说:“这个可以给周瑞。”
门边的袁叔听见他说这话,陡然僵直了脊背。
司澄闻声也是一顿。
“怎么了?”左放问她。
司澄唇边缓缓绽出恬淡的笑意,她放下手里的东西,插着腰装作生气:【哦,你就记得送给他,那送给我的呢?】
左放愣愣望着司澄对他伸出手,瞪圆了眼睛是在威胁。
他怔了一会儿,忽而心念一动,眼角爬上一些笑意。
司澄看他笑,还没明白他在笑什么,便见他倾身向自己靠近,缓缓低下了头颅。
掌心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。
司澄手臂过电一般麻掉了。
左放抬头,笑意柔柔,眼中有点点好似宠溺的光芒。
他说:“这个送你。”
司澄愈发愣住。
壁炉中的火焰越烧越旺,火红的热光印在左放脸上,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种妖异的俊美。
他眼中似有火光跳动,司澄望着,不知不觉便被蛊惑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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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厅外的袁叔看见这一幕,眼中笑意渐渐散去。
他眸光跳动一下,转身离开客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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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放的那幅雪之精灵被拿去市里参赛了。
这事还是班上有人拿着报纸过来调侃要找左放签名的时候,司澄才知道。
他得了一等奖。
在全市大约两百名的参赛选手中,他得奖了,毫不费力。
在班上同学的簇拥中,左放笑得很开心。
因为司澄刚刚跟他说:“你真棒。”
所谓比赛,他其实并不在意,尤其是那些奖项可能为左放所带来的东西,对他来说更是一点都不重要。无论是金钱还是荣誉,于左放来说,都比不上司澄对他笑一下。
反而他起初还有些恼火老师让他把画再画一遍。
能得到司澄的夸赞,才是这个比赛最有价值的地方。
下课的时候,左放被美术老师叫到办公室。
因为他的作品太优秀,市里决定直接拿去参加全国竞赛,如果成绩好,他将来高考不管是走艺术特长生还是普通高考,都是有好处的。
左放倒是不在意高考的事情,他只是觉得市里的第一名就能让司澄夸他了,那全国竞赛第一名说不定司澄就会亲他呢?
这样想着,他笑眯眯对美术老师点了头。
美术老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只知道自己找到一个好苗子,年底奖金有望翻倍。
于是二话不说,他就将左放的信息上传到了报名网站。
左放回教室后跟司澄说了一下参赛的事情,司澄没觉得哪里不妥,反而夸他处理的很好。
左放发现,好像自从“追上”司澄之后,司澄对他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少,对他笑的时候越来越多,偶尔还会偷偷亲他。
极容易满足的左放同学觉得这会儿的日子过得可真开心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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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一月,各种测试分沓而至,期末考近在眼前。
考前一周,l城到了一年里最冷的时候。
最近不是下雪就是下雨,天空总是阴沉沉的,周瑞打不成篮球,就总带着左放去网吧。
司澄默许左放去了几次,但网吧里的环境实在太糟了,空气不流通的结果就是左放总是带着一身烟味儿回家,袁叔担心探究的眼神,司澄实在有些顶不住。
再加上左放这两天还隐隐有些感冒了的样子。
司澄便不想再让他去了。
放学后,周瑞照样跑过来找左放,左放兴致勃勃地就要跟着他走,却不想被司澄抓住了袖子。
【不许去。】司澄打着手语说:【马上要考试了,这几天早点回家,复习功课,早点休息。】
“喔,好。”左放自是不会违背司澄的意思。
他转头对周瑞说:“我今天不去。”
“为什么啊?!”虽然左放在玩游戏这方面实在没天赋,但这不妨碍他往那一坐就有许多小姑娘围上来啊。
他是和司澄有情人终成眷属了,可周瑞自己还没着落呢!
周瑞看了一眼司澄的脸色,咂舌道:“啧!这还没结婚呢,你管人家这么严干嘛?!阿放你也是,你以后想当妻管严吗?”
“气管炎?”
“就是怕老婆!”
周瑞嗓门大,这会儿教室里人还多着,他一开口,旁边立刻有人围过来。
“什么老婆什么老婆?”
“谁怕老婆?”
“我靠!周瑞怪不得你这样粘着左放,你想当人家老婆啊?!哈哈哈哈!”
在一众猖狂的笑声里,周瑞把书包砸向最后一个说话的人,“放什么狗屁!滚滚滚!”
司澄见状扯扯左放的袖子说:【我回家了,跟谁走你想好。】
话毕,她头也不回地拎起书包就走。
左放跟谁走,还用问么?
周瑞跟那边闹完,一转头就发现左放不见了,再往走廊上一看,他正亦步亦趋跟着司澄呢。
周瑞追过去拦住他:“你真走啊?!”
左放傻里傻气地对他嘿嘿一笑,“我是妻管严。”
周瑞一愣,手上松了力道,左放一下就跑没影了。
“靠!”
-
今天最后一节是班主任的课,没拖堂,准时六点放学,天已经全黑了。
马路上车来人往,街上霓虹闪烁,便利店里关东煮的香气随着“欢迎光临”、“欢迎下次光临”机械的甜美女声飘出来,勾得人心痒。
司澄肚子饿了。
她停下来,回头看一眼左放。
原本以为她生气了,这一路左放都小心翼翼地跟她保持着三步的距离。
她突然回头,左放吓了一跳。
【你饿吗?】司澄问。
左放呆了呆,耳边忽然来一声“欢迎光临”。他侧头去看,他们正停在便利店前,蓝白的招牌煞是明亮,店门口的空气里还飘散着不知名食物的香气。
他再看司澄,点了点头,“饿。”
【走,请你吃东西。】
便利店里灯光明亮,司澄在窗边找了两个位置,左放端着两碗装的满满当当的关东煮。
两个人坐在窗前,一边看车看人,一边安静地吃热腾腾的关东煮。
其实关东煮这东西也没什么特别,味道千篇一律,更谈不上营养丰富,但架不住在这样的冬天,坐在便利店的窗户旁边,和自己喜欢的人共同分享一碗……不,两碗热辣辣的关东煮,幸福感顿时就飙升上来了。
在左放没和自己一起上学之前,司澄偶尔也会在放学之后买一份关东煮,捧着一边吃,一边走。
像今天这样坐下来吃,她还是第一次。
从前总觉得一个人坐在便利店里很奇怪,现在两个人坐在一起,司澄才觉得,嗯,有人陪着真好。
两人分着吃完第一盒,司澄已经饱了。
她拿着竹签在手里玩,见左放还吃的高兴。
他吃相很斯文,也很安静。
他总是在意司澄,吃到好吃的或者吃到不喜欢的,他总是下意识地去看她。
因为司澄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看,左放的视线倒一次都没有落空。
等他再看过来的时候,司澄问他:【好吃吗?】
左放点头。
不管是吃的还是别的,司澄带他做什么都是好的。
司澄看懂他信任依赖的眼神,抿着嘴角对他笑:【傻瓜。】
她伸手去揉左放的脑袋,左放乖乖的任她揉捏。
他很高兴。
还好她没有生气。
他把竹签换了只手拿着,低头凑近她,“亲……”
他话还没说完,司澄的注意力就被便利店里的电视吸引走了。
“第十二届梦想杯艺术大赛暨全国中学生美术竞赛已圆满落幕……”
美术竞赛。
司澄兴奋地拍打左放的肩膀,【快看快看,是你去参加的那个比赛!哇,都上电视了!】
左放回头,小电视里正回播着参赛作品,前三名,还有特别奖项都在里面。
镜头从这些作品上一一掠过,主持人开始从第三名开始介绍作者的学校、年级,还有一小段关于作者本人的采访。
司澄看到这儿就皱起了眉头,以左放的水平,即使不得第一也必在前三,但她没见有谁来采访过他。
“下面为大家介绍本次大赛的一等奖‘梦中世界’,它的作者是来自b市附中的蒋岛礼同学。”
“大家好,我是蒋岛礼。”
一等奖是个男生,带着眼镜,文质彬彬的感觉。
但司澄没有兴趣听他的采访,因为左放有些失落地转过头来望着她。
“那上面不是我。”
司澄原以为左放是不在乎这些奖项的,但第一次看见左放失落难过的表情,心尖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。
他这样的表情和语气,像只耷拉着尾巴的大狗,可怜又可爱。
司澄握着他的手安慰他:【没关系的!能被选中送去参赛已经很不容易了,有没有得奖都没关系,你已经很棒了!】
左放闻言眼里亮了一些,“真的吗?”
司澄拼命点头:【当然!在我心里,阿放才是最棒的!】
为了安慰左放受伤的情绪,司澄点头点的很用力。
有了她这句话,左放眼中的黯淡彻底消失不见。
他咧嘴对司澄笑起来,什么失落难过通通都不见了。
他不在意上不上电视,也不在意得不得奖,只在意司澄。
司澄没从他表情的变化里回过神,左放便捧着一只空碗对他笑:“司澄,还要吃。”
司澄一怔,肚子里打好草稿的安慰突然没了用场,她气笑了。
【笨蛋!】司澄对左放扬扬拳头,笑骂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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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在便利店里吃吃喝喝,一直待到袁叔打了第十一个电话来催,才慢慢悠悠地牵着手准备回家。
路上寒冬风冷,两只紧紧相牵着的手和两颗彼此挨着的心却异常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