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印象。费鹜苏此时并不在府中,应当正在御书房中与郢泽议政,一时半刻脱不开身,对方专门挑着这个时间上门,很难说不是故意为之。她心中暗暗警惕,面上却一片懵懂的样子,在春寒扶她起身的时候,不轻不重地按了按她的手。春寒顿时会意,马上就塞了一荷包碎银给领头的太监,笑着道:“我家小姐年幼,伤势还未愈,摄政王殿下看得紧,不知娘娘叫我家小姐进宫可是有什么要紧事,大人可否透露一二,等殿下回府,我等做奴婢的也好同殿下交代。”
谁知那传令的太监却推开了春寒的荷包,神色冷峻不近人情:“娘娘自然有娘娘的用意,广安郡主不必多问,只管随咱家进宫便是。”
说完,身后便有两人上前去拉楼绒绒,哪像是要请她入宫,说是请君入瓮还差不多。楼绒绒眸色一深,不用她吩咐,左右侍卫腰间长刀出鞘三寸,寒光一闪,自然吓退了那两个内官,为首那人也不自觉退了半步,反应过来后,不由得恼怒道:“大胆!违抗懿旨,你们是想造反吗?!”
楼绒绒慢条斯理地接过杜鹃递来的帕子,擦了擦嘴角的果渍,不紧不慢道:“公公言重了,我家府上的侍卫对公公并没有恶意,只是想给公公瞧瞧我摄政王府的刀擦得亮不亮罢了。”
“噗嗤”一声,这是春寒没忍住的笑声。什么叫先礼后兵啊,什么叫给脸不要脸啊,你就说贱不贱吧。然而逞嘴舌之利是一回事,楼绒绒到底不能真的抗旨不遵,最终还是要入宫的,第二次见到高.耸的宫墙,楼绒绒无奈地发现,自己每次进皇宫,总是有人对自己心怀不善。果不其然,在把楼绒绒引到永寿宫内殿外时,引路的宫女却告知她,太后此刻还有要事处理,要她先等上一等。一个五六岁的孩子,生来有心疾不说,不久前刚从悬崖上掉下来,摔断了胳膊伤还没好,就让她站在门外吹着冷风等,这恶意简直像一口啐她脸上了。楼绒绒心里吐槽,面上却不动声色,乖乖站在殿外等了两个时辰,从下午等到了夜幕降临,一声也没吭。宫女告知萧太后的时候,就连一生阅人无数的萧太后也有些讶然:“一个五岁的孩子,竟这般沉得住气么?”
她哪里知道,楼绒绒从穿越到这个世界,不是在变态家里跑酷,就是在贪官宴上求生,偶尔还替人挡挡刀,又或者在山林里为了救人疯狂逃命,跟这些比起来,只是罚站两个时辰而已,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。而且他们不知道的是,在楼绒绒出门前,早已回房换了件更厚实的衣裳,又找来绵巾在膝盖上缠了几圈以防被罚跪,在衣裳的暗袋和荷包里都装满了耐饱的小食,以防不给饭吃。这都是在先前那位见过费鹜苏幼时被欺侮的嬷嬷那里学来的,楼绒绒听她讲那些往事的时候,觉着很是实用,就给自己也准备好了,没想到还真有用上的一天。没能给楼绒绒一个下马威,萧太后自然是不太顺意的,但已经让人等了两个时辰,再不理会,费鹜苏知道自己带走了他的宝贝妹妹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。萧太后这样想着,便叫人出去将楼绒绒带进来。她身边的宫女便摆出一副施恩布德的笑模样来,出了殿门走到楼绒绒跟前,刚要说出准备好的说辞,就瞧见方才还站得好好的楼绒绒,在看到她的一瞬间,忽然眉心一皱,脸色一白,身子一蜷,手往心口一攥,登时就往她的方向倒去。宫女还没反应过来,下意识就伸手去扶,下一刻,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黄色的身影,从她的怀里把楼绒绒抢了过去,紧接着就是一声怒喝:“你对她做了什么?!”
意识到眼前人是皇帝的一瞬间,宫女宦官跪了满地,那个去扶楼绒绒的宫女更是吓得面无人色。好在楼绒绒此时奄奄一息地拽住了郢泽的前襟,虚弱道:“不关这个姐姐的事情,只是绒绒身体太弱了,太后娘娘只是让绒绒等了两个时辰而已,绒绒就支撑不住心疾发作了,都是绒绒的错,皇帝哥哥不要怪其他人……”郢泽闻言脸色却更加难看了,神色寒厉,视线一扫:“广安郡主的话可属实?”
满殿的宫人没有一个敢说话,头紧紧贴着地面,唯恐被迁怒。郢泽看向那个原先要去扶楼绒绒的宫女,眸中墨色翻滚:“你说。”
那宫女吓得都快哭出来了,忙不迭磕头道:“回陛下,是太后娘娘有要事处理,便请广安郡主在殿外等候了些许时候……”郢泽顿时怒了:“她才五岁!天生有心疾不说,前几日才从悬崖上掉下去摔断了胳膊,受了一身的伤,你们就叫她这么在冷风里站了两个时辰?!”
话音刚落,殿内传来一声冷哼,紧接着一道穿着装扮极尊贵的身影走了出来,正是萧太后。郢泽怀里还抱着楼绒绒,同萧太后行礼道:“见过母后。”
萧太后道:“还知道本宫是你母后,为了个来历不明的病丫头,你就将我宫里的人骂了个遍,就差没有直接指着本宫的鼻子骂了,这就是你为人子应当做的吗?”
郢泽心中一阵发冷:“母后,她不是来历不明的病丫头,她是在秋猎中救了儿臣性命的人,如若没有她拼命为儿臣引开了追兵,儿臣今天很可能就没法站在这里同您说话了。”
萧太后冷笑一声:“你若有你哥哥那般运筹帷幄,何至于被逼到需要一个五岁幼童来救的地步?!”
这话终于将年轻的帝王逼红了双眼,他喉结上下滚了滚,阖了阖眼,再睁开的时候,最后一丝期望都褪去,已经满眼都是决然。他说:“可是,母后,你喜欢的那个运筹帷幄的那个儿子,甚至都没有一个五岁的幼童去救,早就死在了九年前,如今做了帝王的,是我,不是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