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京城到围场的路程并没有楼绒绒想得那么短暂,在马车上的时间持续了有半月有余,一望无际的草原、远处浩瀚的林海、如水镜一般镶嵌在美丽原野上的湖泊这才映入眼帘。负责围猎的将领早已率领骑兵完成合围,包围圈里最多的动物就是鹿,其余诸如野猪,羊,雉兔等也是数不胜数。左相蓝敬轩便奏请皇帝首射,楼绒绒便瞧见,穿着戎装的年轻帝王,状似漫不经心般射出了一箭,遥遥射中了一只体型巨大的雄性麋鹿。朝臣中顿时响起一阵恭维叫好之声,郢泽眼底却满是嘲讽。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,在射出那一箭之后,他曾如同后辈总是想得到长辈的赞许一般,下意识地向身边的费鹜苏看去,却只看到了从未改变的冰冷。只有那个小家伙才能让他如寒冰消解,流露出别的神情吧。郢泽咬牙这样想着,却不期然看到不远处楼绒绒两只手正拼命地对自己挥舞,兴奋地对他说着什么。他即便不懂唇语,也马上意识到了楼绒绒在说什么。她在喊,大声地喊:“厉害!好厉害!”
仿佛不期然看到一朵生在荒漠的花,郢泽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了笑意,这才挥手,示意传讯御前大臣、王公贵族都可开射。费鹜苏自然也看到了楼绒绒的举动,原本关切摄政王能猎得什么猎物的朝臣,便眼睁睁看着摄政王只射了只兔子,便提着兔子的耳朵走向了楼绒绒。楼绒绒欢欢喜喜接过了兔子:“哇,好可爱的小兔子!”
费鹜苏展眉,心中柔软,想着果然还是个孩子,正要开口,便听楼绒绒兴奋道:“好可爱的小兔子!做出来一定很好吃吧!”
费鹜苏:……想要摸摸兔子所以靠近的萧玉儿:……支起耳朵想看看小郡主是如何让摄政王另眼相待的朝臣:……只有在一旁侍候的春寒很是顺畅地接了话:“正巧姐姐先前同师伯学过如何烤制兔肉的技艺,若小姐信得过,可尝尝姐姐的手艺如何。”
楼绒绒倒是没想到斜阳竟然还会烤兔子,而且瞧春寒的样子,杜鹃似乎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。当即欣喜应下,转头就摇着费鹜苏的袖子撒娇:“哥哥哥哥,能不能多打几只兔子呀,我想跟哥哥一起吃!”
“一起吃”这三个字迅速收买了费鹜苏,让他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疑问,转而笑着摸了摸楼绒绒的头,温柔道:“好,哥哥给绒绒捉兔子吃。”
转身便真的给楼绒绒抓兔子去了。萧玉儿看得目瞪口呆,怎么都没想到在娘亲故事里凶神恶煞的摄政王,在楼绒绒面前竟然温柔得令人怀疑人生。楼绒绒则是松了一口气,庆幸自己混过去了,不然费鹜苏问起自己干嘛给皇帝应援得那么起劲,自己应该说什么,怕皇帝追究自己自称是她小姑姑的事,所以先使劲讨好他?不行,这也显得她楼绒绒太没骨气了,绝对不能承认!见萧玉儿还在一旁杵着,楼绒绒问道:“怎么?你也想吃兔肉?”
萧玉儿愤怒道:“谁跟你一样残忍呀!兔兔那么可爱,我才不忍心吃兔兔呢!”
半个时辰后。萧玉儿举着吃了一半的兔腿围着帐篷跑得飞快,身后楼绒绒愤怒地喊道:“萧玉儿!说好了兔腿一人一只的!你干嘛抢我的兔腿!”
萧玉儿不愧是武将后代,一边跑,一边还有工夫狠狠咬了一口兔腿,含糊不清道:“谁让你的婢女做得太好吃了!反正过会你哥哥就又能抓回来了,你就让给我嘛!”
楼绒绒追不上萧玉儿,站在原地直喘气,闻言气道:“那你答应再欠我一次,我就让你吃个够!”
正在大快朵颐的萧玉儿犹豫了瞬间,想起来上次自己欠了楼绒绒一次,就失去了大姐头的地位,当即道:“我不!”
“那你把吃进去的兔肉都给我吐出来!还有手里的!也都还我!”
萧玉儿耍赖道:“吃进去的怎么能吐出来嘛!”
“那你欠我一次!”
“……”最终两只小不点以楼绒绒整个秋猎过程中的兔肉供应,和萧玉儿欠楼绒绒一次作为交换,终于达成了协议。暮色渐近,眼瞧着打猎的大臣和王公贵族们都纷纷回营了,费鹜苏也回来了,只是跟楼绒绒想象得有点不太一样。楼绒绒本以为的是,费鹜苏打个三四只,够他们几个人吃就行,但没想到费鹜苏生生打回来乌泱泱一堆兔子,在一众打野猪、麋鹿、牛马之类的好猎手中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。你说他技艺不佳吧,大家都知道前几年摄政王都是射最大最多的猎物的,你说他猎技出众吧,他全都猎回来的是兔子,仿佛他跟兔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,怕不是把整个围场的兔子窝都给掏了。这下连楼绒绒都忍不住目瞪口呆起来,坐在她身边的萧玉儿则下意识欢呼了起来,全然忘了眼前的是自己最害怕的摄政王,简直像是在欢迎自家哥哥一般了。费鹜苏走到楼绒绒面前,笑着摸了摸她的头:“哥哥打回来的兔子可够你吃了?”
楼绒绒这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,连忙指挥人来收拾兔子:“快快快,留下今晚够吃的,剩下的都关笼子里养起来,够吃十天半个月了!”
转头就牵着费鹜苏到了火堆旁,按着他的肩坐下,然后坐在他旁边道:“这下可好了,多亏了哥哥和杜鹃,我们能大饱口福了!”
费鹜苏的视线便看向正在处理食材的杜鹃,微微点了点头,道:“做的不错。”
向来沉稳少言的杜鹃没想到能得到赞许,脸上便显露出些许的激动来:“多谢殿下。”
这时,萧玉儿的姑姑,也就是萧立亲妹、先前御花园中那恍若神仙妃子的骄傲女子,萧云湘,有些忐忑地靠近了这边,装作教训侄女的样子道:“萧玉儿,你怎的还在这里逗留,还不回营帐?”
说这话时,明眼人都能瞧见她在偷偷觑着费鹜苏。萧玉儿的脸上却现出苦色,连忙拉拉楼绒绒的袖子求助,楼绒绒低声道:“再欠我一次。”
萧玉儿忙不迭点头,楼绒绒便笑着招呼道:“这位姐姐,玉儿正要央我去请你一起尝一尝这烤兔肉呢,我家婢子做得甚是美味,姐姐可愿也留下来尝尝?”
萧云湘顿时大喜,见费鹜苏也没有反驳的意思,就要谢礼坐下,忽听背后有人朗声道:“是什么样的美味,竟要呼朋引伴来尝,可容孤也来尝尝否?”